那个38岁的0笑着对我说:你的这个…很好喝。|图文无关
【一】
周奇从西安出差回重庆已经四个月了,但他脑子里仍然很清晰地记得,四个月前在西安的那次偶遇。
那次让他特别欢喜,又让他觉得意犹未尽的偶遇。
10月中旬,周奇被公司派到西安出差一周,目的是为了和已经谈了近半年的客户签单。
这个客户很麻烦,先是来重庆和周奇面对面地谈了合作细则,之后双方又在网上聊了很长时间,但就是一直拖着不签合同。
公司逼着周奇必须把这个客户拿下,所以让他直接去西安围追堵截。
周奇花了五天时间,请客户尽情地吃、尽情地喝、尽情地玩,最后客户终于点头。那只肥胖的手在饭桌上拿起了笔,颤悠悠地签下了大名。
合同签完,周奇悬着的一颗心才开始定下,才有闲情逸致来欣赏这座历史底蕴丰厚的古城。
周奇是土生土生的重庆人,29岁了,一直没有离开过重庆。这次来西安,算是自己第一次出远门了。
西安这个地方,周奇没有一个朋友,签完合同后的第二天周奇就自己一个人骑个自行车到处溜达。
没有目的的乱骑,骑到哪儿算哪儿。
“哇,城墙,好壮观…”
周奇像个小孩儿,脚使劲儿地蹬着自行车的踏板,看着街边的城墙建筑,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。
在外面骑车骑了一天的时间,到晚上快9点的时候,周奇才回到酒店。
在酒店浴室洗了一个惬意的热水澡,周奇慵懒地躺在了沙发上,一边看电视,一边玩手机。
陌生的城市,总是会让外地来旅居的人内心有一份悸动、有一份热情。在这种悸动和热情混杂的背后,人总是希望可以发生一点什么。
但到底是什么呢?谁也说不清。
【二】
周奇不知不觉地打开了软件,想在上面偶遇个西北汉子。
“西安这个地方应该有很多那种身材又好、长得也开阔的男人吧,重庆的男人大多长得清清秀秀,都吃腻了…来这边一趟,好歹也要尝尝不一样的男人味儿…”
周奇面露倦态,心里悄悄地想道。
“你在哪?”
“酒店。”
“哪个酒店?”
“希尔顿…”
“再看看你照片…”
接下来一个多小时的聊天里,周奇基本上都在和不同的人重复着上面的内容。
有的人聊着聊着就没影儿了,有的人一看周奇的酒店地址和自己家太远就直接说算了,还有的人聊了20分钟就是死活不放个照片露个面。
到最后快11点半了,一个人没搭上,反倒平添浪费了许多精力。周奇越想越无趣,整个人彻底塌在了沙发上。
“你在哪?要不要见见?”一个陌生人突然给周奇打了个招呼。
“发照片,先发照片再说话。”
对方咔咔咔地发了六七张照片,周奇慢悠悠地点开了第一张。
“我嘞个先人,这个娃儿长得好好看哟。”周奇从沙发上一下子坐了起来,整个人都来了精神,双眼也放起了光。
所有照片全部点开看了之后,周奇的精神彻底回血了,他知道遇到自己对口的菜了。
“很不错,要不要来我酒店找我。”周奇发了个定位过去。
“你的最近生活照也发几张我看看呢,如果可以,那个照片… 也发两张我看看…”
周奇愣了一秒钟,马上明白,从手机里找了不同背景和角度的照片9张发了过去。
“你也很不错,但是现在有点晚了,要不明天上午我来找你?”
“可以,但是我明天下午就要离开西安了,中午2点之前要退房,所以你最好上午早点来。”
“行,要不加个微信吧,我们明天微信联系。”
周奇加了对方的微信,打开朋友圈,发现他在卖一些品牌护肤品,还在卖一些圈子里面的人常用的玩意儿。
“难道是个代购?是个微商?”
周奇想了一下,把手机扔在了桌上,衣服一脱,跳上了床。
【三】
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早上9点了,周奇穿着拖鞋睡眼朦胧地去酒店二楼吃了早饭。
回到房间的时候,周奇发现昨晚约的那个人还没有给自己发消息,于是忍不住发微信问了一下。
“你起床了吗,还要不要过来哟?”
两分钟之后。
“来,但是我过来可能有点晚,因为我现在要换个酒店住。要不你直接来我一会儿住的酒店。”
说完,给周奇发了地址过来。
“这个地方,是在skp附近吗?”
“是的,这边的商务酒店。”
“行吧,那我收拾一下,把房间退了,一会儿就过来找你。”
来西安一周,周奇这是第二次来skp这个高大上的地段。
第一次来,是去skp里面给客户的老婆买包。没办法,想要客户签单,就得把人情做够。
第二次,就是今天,是来…寻开心的。
周奇按照百度地图的指引,一步步,终于摸到了酒店的门口。
乘电梯到三楼,刚走没几步,就看到了要去的房间,309。
敲了几下门,听到了里面的走路声。两秒钟后,门吱地一声,开了。
一股暖流朝周奇身上扑来,面前站着一个身高180上下,白色短袖和灰色运动裤的男人。
“你来得很快呀,我也刚到这边。”男人一说完,转身走了几步就跳上了床,把被子拉在身上捂着。
周奇走到了窗户旁边的凳子边,放下背包,轻轻坐下。
“你也是来出差吗?”男人看着周奇说。
“是的,今天就回去了。”
“来出差就带个包呀,没带其他东西?”
“嗯,我出门带东西一般都尽量少…你也是来出差吗?”
“对。”
“哪儿过来的呢?”
“郑州。”
“哦,我是重庆过来的。”
“重庆呀,你们那边的火锅好好吃,我之前去那边出差,天啦吃了你们的火锅,简直死都忘不了。”
“哈哈哈哈,还不错,我一个本地人也觉得我们那边火锅味道可以。”
周奇不经意地打量着床上的那个人,和照片相比,本人没多大区别,很好看。只不过,似乎脸上的神态看上去要更成熟一点。
周奇心里很开心。
“这次来,终于不算白来。”
【四】
“你坐那么远干嘛,你坐床上来呗。”男人看着周奇说。
周奇站起来,笑了笑,走了过去。
刚坐下,就闻到男人身上丝丝的香水味儿。
“这款味道,我以前好像有…但…想不起来到底是哪款了。”
男人看周奇想得入神半天不说话,把手搭了过去,说,想什么呢这么专注。
“哈哈,没啥。”
周奇这才注意到,男人的皮肤很白,而且也很细腻,脸上连一个毛孔都没有。
“你是做美妆的吗?”周奇问了句。
“不是的。”
“哦。”
双方不再说话,男人开始抽烟,周奇则死死地盯着电视机屏幕里的画面。
男人的一根烟抽完了,周奇从床上起身站了起来,笑着对男人说,咱们接下来要…干…吗?
男人也笑,说,我都可以呀,就看你。
周奇又笑,然后开始脱衣服。
“那我去厕所洗一下。”
“好,你洗完,我就来。”
周奇裹了一条浴巾从厕所走出来,背上还有一点未擦干的水珠。男人见状,说,好,现在该我去了。
男人很快就从厕所出来了,周奇微微皱眉地说,这么快?能洗干净?
“在你来之前,我就洗了一次了。”男人笑着说。
“哦,是这样,那好。”
【五】
周奇在进入状态的时候喜欢咬对方的身体,那架势,颇有一种要把自己嵌进对方身体里的劲儿。
男人当时正在兴头上,发现周奇正在这样做,赶紧说,别…别在我身上留下任何痕迹。
周奇冷静地问,怎么了,难道,你家里有人?
“对,家里有人的。”
“嗯,那好,我不咬了。”
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结束,中间有两次,他们还临场休息,然后继而用更猛烈的攻势战斗,双方似乎都想在当天那一刻把对方身体里的所有统统拿走。
他们面红耳赤,他们如痴如醉,他们笑靥如花。
完事儿后,男人躺在床上抽烟,周奇则坐在床上静静地玩手机。
“你一会儿是几点的车走?”
“下午6点。”
“那时间还很充裕…”
“嗯。”
“你来这边几天有去吃什么好吃的吗?”
“没有,我一个人,也找不到路,不知道去哪儿吃,前面几天又都在陪客户吃饭…”
“我知道这边附近有一家面店,味道很不错,一会儿要不要一起去尝尝?”
“不会耽误你吗?”
“不会,反正我中午也要吃饭的。”
周奇没正面接话,却突然无来由地说了句,我用手机放首歌儿。
手机里响起的音乐是水木年华的《一生有你》,周奇把音量调到最大,自己也不自觉地哼了起来。
歌曲循环了三遍后,周奇从床上起来,开始穿衣服,开始收拾东西。然后走到窗户边,把窗帘轻轻地拉开,突然有点意外地说,外面天气有点灰蒙蒙的。
“好像是,但这个季节,西北这边似乎都这样。”男人瞟了一眼窗外。
“你一会儿下午都没事儿吗?”
“嗯,今天白天都没事儿,可能晚上会有个饭局。”
男人看周奇已经穿戴整齐,背包也整理好放在了茶几上,做了个拜拜的手势,温柔地说,要给你说再见了。
周奇微微笑了一下,说,要不,我们一起…去吃面吧。
【六】
“行呀,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。”男人一下子跳将起来,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。
“咱们怎么过去呢?”
“坐地铁吧,这边过去就几个站…”
“真的很好吃吗?”
“很好吃,我每次来这边都会去吃。”
“叫什么名字呢?”
“柳巷面。”
周奇去卫生间洗了个手,在镜子面前仔细地端详了一下自己的面容,又背过身用旁边的放大镜看了看镜子里面自己的头发。
他微微皱了皱眉。
出来的时候,男人已经换好了衣服。牛仔裤、高帮鞋、蓝色毛衣。
“我头发好乱,看起来毛糙糙的。”男人说完,拿起手边的一瓶发胶使劲儿地喷了几下,又用手轻轻地抓了一下头顶的头发。
周奇背好自己的背包,手里拿着刚来时买的矿泉水,看着男人的动作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。
两个人走到酒店楼下,街边上停了一排的自行车。
“不远的话,我们就骑自行车过去吧,这样还可以一起看看西安街边的风景。” 周奇看着男人,脸上浮起了一丝笑容。
“我都可以,你觉得怎样好就行。”男人态度很温和,亲切地说。
两辆自行车一前一后就这样行走在街道上,男人骑在前面,周奇刻意地保持在男人的侧后方,尽量不让自己的速度超过他。
骑过了skp旁边的城墙,又骑到了钟楼,然后又拐了一个弯儿。
“你多大年纪呢?”周奇在身后突然问了一句。
“我呀,38了。”
“不可能,你不可能38。”
“哈哈,我真的38了。你刚才在房间里面放的那首歌是我大一入校时唱的,我入校的那年就是那首歌火的那年。你可以网上查查这首歌是哪年出的…这首歌对我来说,也是很有意义了。”
“你真是…看起来不像38。”
男人回头看着周奇笑了一下,没说话。
“你那会儿上大学的时候,这张脸应该很受欢迎吧。”
男人转过头乐呵呵地说,还行吧,还行…
车子骑过了两条小巷之后,终于到了,柳巷面三个大字映入周奇的眼帘。
面馆门口已经排了几个人,男人站在前面,周奇紧跟着在他后面。
“你去找位置,我来点吧。”周奇看着男人说。
“你去找位置,我来点。”
“哎,不用,我来点。”
“你快去找位置,快去。”男人推了一把周奇,笑着说。
客堂里零零散散坐了许多人,周奇左看右看找了个过道的位置。一张小桌子,两个人刚好可以一前一后的坐。
旁边有好几张空的大桌,可以两个人并排坐一起。但周奇…不想,也有点不敢和男人并排坐。
【七】
男人走过来,看到周奇找了一个刚好两个人坐的小桌子,却不坐旁边的大桌,有点纳闷儿。
但并未说什么,只是顺手从旁边的位置上拉了个小凳子过来,放自己的肩包。
“我去上个卫生间,马上回来。”周奇冲男人说了一句。
“好,等你回来面可能刚好就上来了。”
走到卫生间里,周奇并没有上厕所。而是面对洗漱池的镜子转过了身,然后拿出了自己的手机。点开了手机照相机的自拍镜头,小心翼翼地在手机里看自己后脑勺的头发。
周奇回来的时候面已经端上了桌,两大碗雪白的面,上面一点其他的东西都没有。
男人正在低头剥蒜,看着周奇说道,你要吃蒜吗?
“不吃,吃不了,受不了那个味儿。”
“哈哈,你可以试试,其实很爽的。只不过吃完之后嘴巴里的味道真的是…”
周奇用筷子拌面,这一拌才发现,原来浇头全部藏在面底下。浇头被翻出来,大块儿的牛肉、花菜、花生米等涌现在面前。
面很好吃、很筋道,重庆吃不到这种,周奇吃得汗流浃背。
男人也是。
服务员递上了两瓶饮料。
“这是这边的特产,叫冰峰,你喝喝看好喝不。”男人看着说道。
“还行…有点像酸梅汁那味儿。”
“这面里面的肉块儿怎么这么多,这么做,老板不亏吗?”周奇有点疑惑地说。
“咱们的面是加了料的,加肉和加菜,不加的话就没这么多的。”
“额,是这样。”周奇低头继续吃。
周奇的微信响了,点开一看,是这边客户发的,让他一会儿过去一趟,说合同条款有问题,需要再面谈下。
“我一会儿要先走,临时有事儿。”
“咋啦。”男人抬起头问。
周奇把手机递过去,你看,客户的破事儿来了。
“那咱们赶紧吃。”
“不着急,我三点到那边就行。”
【八】
吃完面,两个人走出了面店。
周奇的冰峰没有喝完,所以一只手拿冰峰,另外一只手拿早上买的矿泉水和手机。
男人见状,在面店门口,顺势将周奇的矿泉水拿在了自己手里。
周奇笑着说,哎哟,你好好呀,真体贴。
男人往前走了几步,回头说,看对谁。
周奇脸上荡起了笑,笑了好几秒钟。
“一会儿我们找个喝水的地方休息下吧,如何。”
“可以,我正准备找个星巴克坐会儿。”男人说。
两个人从巷子里慢慢往外面大街上走,男人在前,周奇在后。
“你在郑州住得离市区远吗?”
“我住三环,开车到市区,半个多小时吧。”
“那还行,不算太远。我家到市区就还挺远…你是哪天回郑州呢?”
“我买的明天晚上的票,本来是今天走的,但我改了。”
“哦,幸好改了…”
“诶,你为什么老走我后面,这样你说话我都听不清楚…”男人忽然转过身,拉了一把周奇,把周奇拉在了和自己并排的位置。
周奇窘迫地笑了一下,没回应,岔开话题继续说,你搜搜看这边附近哪里有星巴克,看看我们怎么去。
“这周围挺多的,我们随便找一家吧。”
男人和周奇并排走了一会儿,周奇又悄悄地放慢了步子,让自己在男人的侧后方了。
两个人穿过了一条地下通道,又走过了两条大马路,在路边的一栋装修得很奢华,但是并不太高的建筑面前停下了脚步。
“这里有家星巴克,而且还能坐外面,你可以在外面抽烟。”
“行,那就在这儿。你要喝什么?”男人一把拉开了门,回头问周奇。
“你去坐,我来点。”
“不用,你喝什么,我去。”
“这次我来,必须我来。”周奇声音拔高了一点,笑着说。
“行,我就要一杯中杯美式就可以了。”
周奇走进店里,给服务员说,一杯中杯美式。
“我们这个店全是手工调的,只有一种杯型,只是豆子有两种。”
“两种豆有什么区别吗?”
服务员说了一大堆,周奇一个字没记住,只记住了价格。一种豆子32,另外一种36。
周奇走到门外,问男人,说有两种豆供选择…
才一张嘴,男人就说,要最便宜,28块钱的那种…
周奇回过身走了两步,又马上转过头来,笑着说,还有甜品,你要吃吗?
男人摆摆手,做了个嫌弃的表情,然后点上了一根烟。
周奇给男人点了36一杯的,点完后,上楼去了洗手间,又用手机的照相机看了看自己的后脑勺头发。
【九】
咖啡装在一个透明的玻璃杯子里,玻璃杯又放在一个木制的托盘里。周奇下来时,从吧台端过了托盘,端在了男人面前。
“先生,你的咖啡好了。”周奇笑盈盈地说。
男人看见只有一杯,疑惑地问,你不喝吗?
周奇拿起桌上的冰峰说,我这个还有,再喝肚皮就要破了。
“这个店好像和其他店不一样,似乎要更高级一点…”周奇坐下来,看着男人。
“嗯,门店也有一些区分。”
“这区别在哪儿?”
“它有一些甄选门店,豆子要更好一些,做出来的咖啡也就更好喝。”男人说完,喝了一口杯子里的咖啡。
“这个就比我以往买的好喝一些…”
“是吗?那看来买对了。”
“真的很好喝耶…”男人又喝了一口说。
“看来豆子不一样,味道是不一样呀。”
“是买的人不一样…关键看是谁买的。”男人一脸笑意地看着周奇说。
周奇坐在凳子上,脸上也浮起了笑,笑得羞涩,笑得沉迷。
“你的眼睛长得很好看,尤其是眼角,有人说过吗?”男人专注地看着周奇。
“是吗?没什么人说过…”
“嘴巴也好看、鼻子也好看…”
“你才是真的好看,38岁看起来像28,你走出去说28,没人会不信。”
男人双手合十,一个劲儿地说谢谢。
“你以后会来重庆出差吗?”
“之前我领导让我选择下个月出差的地方,一个是哈尔滨,一个是重庆。我选了哈尔滨。因为我是北方人,觉得去哈尔滨更亲切一点。下次,再让我选,我就来重庆了…”
“好呀,那来了给我说 。”
“一定会给你说的…”
杯子里的咖啡喝完了,男人点起了一根烟,眼神随意地看着街边上的人来人往。周奇也不再说话,若有若无地打量着男人。
他在想,当年唱《一生有你》的这个男人在舞台上会是个什么样子呢?他又经历了多少事儿才变成今天这样的一个有礼有节、不急不躁的人呢?
如果早几年,就早两年遇到,今天自己也不至于和他逛个街都躲躲闪闪的,都不敢走他前面了。
【十】
“咱们走吧,你去的地方和我住的地方在一个方向,咱们现在是一起走还是怎样?”
“我们是走路还是骑车呢?”
“都可以,你想怎样,我就陪你怎样。”男人说道。
“那我们一起走吧,走到你酒店楼下,我再坐车走…这样我们可以再多聊会儿天。”
10月中旬,西安街道上的一些银杏树已经黄了,风一吹,叶子洒得遍地都是。
“银杏黄了,好美。”周奇轻轻地说。
“是呀,只不过消失太快了,再过不久它就没了…”
走着走着,男人突然把手放进周奇的荷包里。周奇先是一愣,然后两个人又相视一笑。
再然后,周奇就趁人不注意的时候,拉着男人的胳膊,拉一会儿又放开。
“这边广场上,晚上有很多人会在这里跳广场舞,我前几天来给客户买东西的时候看到了…你晚上可以来这里看他们跳舞,可好玩了。”
“哈哈哈哈,我不要…我不要下来看阿姨们跳舞…”男人一脸孩子气地说。
“我想去商场里面上个厕所,你等我一下,行吗?”
“行…哎,我也想上,咱们一起吧。”
周奇和男人走进了王府井百货,转到了2楼。
“厕所在这儿,走…”
“你眼睛好厉害。”男人笑着说。
“可能被憋着了,所以到处看。”
卫生间里只有周奇和男人两个人,洗手的时候,男人趁不注意,一下子亲了周奇一口,然后跑了出去。
“我们就在这里分开了哟。”周奇看着男人说。
“好,那我过马路,你去坐车吧。”
“好。”
周奇没走,一直看着男人过马路,男人走到马路对面又立马回过头朝周奇的方向看。
目光相接,两个人又都笑了起来。
笑了好久,男人才转过头往酒店的方向走去。
西北的风狠狠地打在周奇的脸上,周奇在原地站了几秒,招呼了一个出租车走了。
“你的这个,很好喝…你买的这个咖啡…很好喝…很好喝。”
男人发了一条微信给周奇,周奇看了看回了个,来重庆的时候,还给你买。
【十一】
见完客户,到车站的时候刚好下午五点半,还有半个小时才开车。
周奇在车站附近买了些特产塞进包里,步履轻盈地往检票口走去。很多行人走在他的周围,走在他后面,但是他毫不在意。
他现在终于可以大大方方地走路了,不用小心翼翼地只敢走别人背后了。
最近两年因为工作的压力,他头发的两鬓,尤其是后脑勺长了很多的白头发,肉眼看上去特别的扎眼。
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理发店染黑,不然他心里就会特别不自在。
这次来西安的时候,后脑勺的白头发已经长出来许多了,本想回去的时候就去理发店染黑的。
可没想到,在这里遇到了一个让自己心动的人,让自己措手不及。
在陌生人面前他可以不在意,反正不认识。在客户面前,他还可以用自己的白头发诉苦。
可在一个自己心动的人面前,他,有的全是自卑。他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沧桑的样子,那么不堪、那么不尽人意。
所以在最开始男人邀请他一起吃午饭的时候,他是多么开心。
可是他一想到走出去可能就会被男人看到自己的白发,他可能就会嫌弃自己,他立马就害怕了。
还好,今天西安的天气并不是太好,灰蒙蒙的。在这样的光线下,他可能看不太那么真切吧。
再说,自己一直故意走在他后面,他可能也没有察觉到自己后脑勺那一圈全是白的。
白得刺眼,白得突兀,白得让人坐立难安。
他是多想刚才和男人再亲密一点呀,拉着他的手恣意地在街上乱跑。而不是躲躲藏藏、遮遮掩掩地和他吃这一顿饭,和他走这一段路。
【十二】
周奇回重庆后的半个月,每天都恍恍惚惚的,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。
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怎么了,问他什么他也不说。
一天晚上周奇和自己多年的好朋友在微信上聊到了西安的那场艳遇,周奇说,你知道吗,我都好多年没对一个人心动了,没想到这次却被他带跑了…我回来每每想到他对我说的那两句话,我心都要化了。
“你好好呀,真体贴。”
“看对谁。”
“看来豆子不一样,味道是不一样呀。”
“是买的人不一样,关键看是谁买的。”
朋友听完周奇的倾诉后,淡淡地回了个,你知道心里很苦的人需要多少甜才可以填满吗?一点点甜,就可以了。
很苦的周奇可能就被那一点点甜填满了现在。
周奇这几年为了挣钱、为了买房、为了养家糊口,生生把自己从一个不懂事儿的男孩儿逼成了一个“唯利是图”的男人。
他不敢相信感情了,他只相信钱。
可他身边最好的朋友却懂得,这些不过是他的伪装罢了。他的骨子里其实自始自终都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。
他不敢碰感情,却仍然对感情有奢望。以至于当一个陌生人给他一点点,甜甜的关心时,他就沦陷了。
【十三】
周奇没有问过男人他现在的个人情况到底是怎样。
家里有人,是有男人还是有女人呢?
其实问了又能怎样呢,又不能改变什么,尤其是在他们这个年纪。
难道自己可以为了男人不顾一切和他在一起吗?还是说男人可以为了自己,抛开现在的所有,来自己身边?
别开玩笑了,谁都不可能活得那么自由。
周奇过去的29年,男人并未参与。男人过去的38年,周奇更是不曾体会。
谁又知道他们回到现实生活中有怎样的羁绊、困惑、苦楚、纠结呢?
周奇的甜全部都在那天的几个小时里,那天他们使劲儿想延长、想深入的几个小时。
过了那几个小时,他们都必须回到各自的生活中,彼此成为陌生人。
一次周奇做完晚饭,看着桌上的饭菜一时兴起就拍了一张照片,发给了男人。
男人回复,你是一个人吃饭?
周奇说,是。
“所以你一直就一个人?”
“最近几年都一个人了…也不想找了…”
许久,男人回了个,终究还是需要一个伴儿的。
或许还是需要吧,但自己还能找到吗?
周奇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,白发已经从后脑勺的位置延伸到头顶、前额了。镜中的自己真的是不太好看呀。
不过就两年多时间,怎么就白了这么多呢?
他和男人有没有未来这个事儿,他已经完全不想去想了。他只想在男人来重庆找自己的时候,他要提前把一头白发染黑,然后一脸自信地出现在男人的面前。
再不要像那天,那般畏畏缩缩、躲躲藏藏地只敢走在他后面了。
他要无拘无束地把那暂时的甜拥有得更真切、更充分、更踏实,就已经心满意足了。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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